会稽山的由来与谁有关

   2021-10-17 11170
核心提示:绍兴,会稽山脚下,曾经有一群人,以一种诗意的方式,过着类似古希腊人的哲思生活,他们就像立足在本土上的根根傲骨,展示了自由

 绍兴,会稽山脚下,曾经有一群人,以一种诗意的方式,过着类似古希腊人的哲思生活,他们就像立足在本土上的根根傲骨,展示了自由之思想、独立之精神的诗性风采。

世说新语时代,一元破碎,多元复兴,美属于个体,而非王朝。那时的王朝,太丑陋,但美的理念却觉醒了。

美,源于自我意识,东晋大将桓温问大名士殷浩:“卿何如我?”问得很有霸气,这要在先秦诸子,一定是要争鸣一番的,可殷浩莞尔一答:“我与我周旋久,宁作我!”

美的理念就是这样从内心醒来的,照亮了那个时代的士人的姿,士人的态。这种“宁作我”的姿态,就是我们历代所向往的魏晋风度,一个独立个体的士人风度,自我自信的姿态。

1.感发山川

经过魏晋陶冶,南朝东晋之际,那股“宁作我”的玄风又渡江南。看那古越山阴之地,人心自由飞扬,与山间烟雨共氤氲,沁浸了山阴道上一草一木、一砖一瓦、一什一器、一街一巷、一家一族、一兵一将,充满了“时来天地皆同力”的精气神儿。

看看那些走出家门享受阳光和空气的人,皆因自足而放飞了自我,皆因和平自信而微笑如佛陀,他们自由出游,风姿绰约。

在王朝作揖,何如去山水放歌?不是游山,亦非玩水,而是以山水为导游,走向自然之美;无需咬文,何必嚼字,且以山水为师,游心自然。如果内心有阴云,怎能游心自然?人不清净,何言山水!因此啊,人格之美要与天地之美、山川之美相统一,人与山川相映发,那才是真美。

遥想王、谢当年,“从山阴道上行,如在镜中游”。王羲之、谢灵运是以怎样的人格情怀在感发山川呢?

山水是透明的,人以山水为镜,可以照见自我;内心没有阴云,人格也是透明的,映照山水,不仅以人之眼,更以心之眼,感发于山水之间,山水因之而有灵性,这就是人与山川相映发了。

王羲之小儿王献之,更是一往情深:他从山阴道上行,看到山川自相映发,使人应接不暇。

四季更换,美在色彩变幻中流转,正看郁郁葱葱、满目苍翠之际,转眼就斑斓一片了;秋冬之际,尤难为怀,色彩苍老了。但那色彩依然透明,映发起来,流彩溢翠,恍若琉璃世界。

太美了!美得让你要紧紧地拥抱它,可惜啊,人的怀抱还是太小了,因为美在泛滥,如月印万川,人怎么抱得过来?惟有一声长叹:尤难为怀!人生短暂,你应接不暇;怀抱太小,又怎能拥有万川?人啊人,你要有怎样的怀抱,才能与这无处不在的会稽山川之美相映发呢?

人啊,在认识你自己的同时,在大自然面前,还不要忘记你有选择适应我的权利。

2.“适我”之美

美在泛滥,人的感官应接不暇,怎么办?王羲之在《兰亭集序》中告诉儿子:“群籁虽参差,适我无非新。”短暂与永恒,有限与无限,个体与万物,这些在宇宙大化中,参差不齐的万象,你如何把握它们呐?关键在于“我”,“我”要在这些对立中确立主体性,让我来选择,便是“适我”,可“适我”有一个根本前提,那就是确认自我的独立之精神——“宁作我”。

魏晋人就这样以自我之眼观山,反而看出了“江山辽落,居然有万里之势”!这是一种因人的局限而感发的怅惘之情;但同时魏晋人又能在其中“俯仰自得,游心太玄”!这便是那“适我”的主体性,是我对自然审美的选择权。这主体性在魏晋人是生命之美的姿态,高格如嵇康,他选择了灿烂的死以践履他的主体性。

这种“自我”之眼的格,正是与古希腊人不同的认识自然的另一个维度的延展。从西方到东方,从古希腊到魏晋,人类认识自然和认识自我之智眼,都有一个共同的普适的发现,那就是人在自然面前谦卑的同时,还必须保持主体性的张力,这一张力在西方叫“选择”,在东方叫“适我”。

思维方式的不同所导致的表述语境也不同。古希腊是理性的,人啊认识你自己,便是那带有必然性的命运悲剧的经典台词;而人是万物的尺度,则表达出古希腊哲学所追求的人类正义。魏晋风度是婉约的、诗性的,将自然装在诗意的文化空间里便是“辽落”,便是“适我”。

理性所展示的是硬碰硬的技术活儿,而诗性则是柔软的、模糊的、又无所不包的艺术操作。诗性,你无法打垮它,只能接受它,是在潜意识里被美俘虏。从庐山到会稽山是江南的诗意空间,是一种魏晋风度的文化空间,你可以把一代王朝推翻,你能把美推翻吗?

“游心”山川,将自我放到自然中去,很美;而使山川“适我”,则是给自然一个主体性灵的审美选择,就能“寓目理自陈”,看到自然的本质。所以,不要争鸣,清谈就够了,审美就够了,争鸣必带有霸气,先秦百家争鸣,其实就是百家争霸,每一个思想流派都要摆出一副掌握绝对真理的架势,都想控制着“定于一”的话语权。

“定于一”,一个标准,就不一定能“适我”,而必须是“无我”,放弃自我意志。清谈则不然,人人都在炫智、逞辩,各有其话语权,各自有观点,都要“适我无非新”,都在“宁作我”中互相激发,老庄式的玄味一出,便相视而笑了。所以,有人这样说“欲知东晋一代诗格、笔墨风韵,当自《兰亭诗集》中体味”。不仅其诗意沉浸在玄味儿中,书法也有一种“宁作我”的风味。

3.兰亭风雅

美在泛滥,人的感官应接不暇,怎么办?王羲之在《兰亭集序》中告诉儿子:“群籁虽参差,适我无非新。”短暂与永恒,有限与无限,个体与万物,这些在宇宙大化中,参差不齐的万象,你如何把握它们呐?关键在于“我”,“我”要在这些对立中确立主体性,让我来选择,便是“适我”,可“适我”有一个根本前提,那就是确认自我的独立之精神——“宁作我”。

魏晋人就这样以自我之眼观山,反而看出了“江山辽落,居然有万里之势”!这是一种因人的局限而感发的怅惘之情;但同时魏晋人又能在其中“俯仰自得,游心太玄”!这便是那“适我”的主体性,是我对自然审美的选择权。这主体性在魏晋人是生命之美的姿态,高格如嵇康,他选择了灿烂的死以践履他的主体性。

这种“自我”之眼的格,正是与古希腊人不同的认识自然的另一个维度的延展。从西方到东方,从古希腊到魏晋,人类认识自然和认识自我之智眼,都有一个共同的普适的发现,那就是人在自然面前谦卑的同时,还必须保持主体性的张力,这一张力在西方叫“选择”,在东方叫“适我”。

思维方式的不同所导致的表述语境也不同。古希腊是理性的,人啊认识你自己,便是那带有必然性的命运悲剧的经典台词;而人是万物的尺度,则表达出古希腊哲学所追求的人类正义。魏晋风度是婉约的、诗性的,将自然装在诗意的文化空间里便是“辽落”,便是“适我”。

理性所展示的是硬碰硬的技术活儿,而诗性则是柔软的、模糊的、又无所不包的艺术操作。诗性,你无法打垮它,只能接受它,是在潜意识里被美俘虏。从庐山到会稽山是江南的诗意空间,是一种魏晋风度的文化空间,你可以把一代王朝推翻,你能把美推翻吗?

“游心”山川,将自我放到自然中去,很美;而使山川“适我”,则是给自然一个主体性灵的审美选择,就能“寓目理自陈”,看到自然的本质。所以,不要争鸣,清谈就够了,审美就够了,争鸣必带有霸气,先秦百家争鸣,其实就是百家争霸,每一个思想流派都要摆出一副掌握绝对真理的架势,都想控制着“定于一”的话语权。

“定于一”,一个标准,就不一定能“适我”,而必须是“无我”,放弃自我意志。清谈则不然,人人都在炫智、逞辩,各有其话语权,各自有观点,都要“适我无非新”,都在“宁作我”中互相激发,老庄式的玄味一出,便相视而笑了。所以,有人这样说“欲知东晋一代诗格、笔墨风韵,当自《兰亭诗集》中体味”。不仅其诗意沉浸在玄味儿中,书法也有一种“宁作我”的风味。

4.放翁之愁

会稽山风吹拂宋代,又吹来一个“宁作我”的放翁。据说,陆游与范成大同僚,但意见常常相左。范成大,名大,官也大,他的左右,时有讥讽陆游狂放,陆游一哂,鄙睨而为“马耳风”,于是自号“放翁”,并有诗吟:“门前剥啄谁相觅,贺我今年号放翁。”

不过,“放翁”也有放不下的,他不是“宁作我”吗?还有什么放不下呢?他放不下的,便是他母亲。在母亲面前,他不敢“宁作我”,不敢自号“放翁”,母亲给他酿了“一杯愁绪”,他得喝下去,喝出一段横绝古今的情殇往事,如花飞雪,满天愁绪,无比凄美。

会稽沧桑老去,而沈园新绿依旧,这里有陆放翁的故事。葫芦池上,斜雨飘飘,细碎了水面的涟漪,低吟着扫过石板桥的凹凸溅起了一曲哀婉的“忆江南”。

“梦断香消四十年,沈园柳老不吹绵”,陆游老年到沈园凭吊唐婉的悲凉,流淌出一种美人迟暮、英雄末路的命运感。唐婉为情抑郁而终四十载,而陆游空有抗金怀抱付流水。曾经沧海,他宁作会稽土,老泪只为唐婉“一泫然”。唐婉,陆游的表妹,美人如花,还未灿烂,便已凋零。

“世情薄,人情恶,雨送黄昏花易落。晓风干,泪痕残,欲笺心事,独语斜栏。难!难!难!人成各,今非昨,病魂常似千秋索。角声寒,夜阑珊,怕人寻问,咽泪妆欢。瞒,瞒,瞒!”

唐婉如泣如诉,哭诉着幽思成疾的美词,吟得秋风瑟瑟,如秋虫的最后一声悲惨,在万籁俱寂中冷对孤星,灵魂最终走向虚无。美女唐琬,至今还未入诗人行,可她这首词的悲怆,却沁骨入髓。相比之下,陆游的“红酥手,黄藤酒,满城春色宫墙柳”,多少还有点闲情中的遗恨;“一杯愁绪,几年离索”的思念,怪在前缘的“错!错!错!”

这“愁绪”,缘于一段不幸的婚姻。陆游20岁与表妹唐琬成婚,唐婉率真,婚后,夫妇诗词唱和,情意缠绵,引起陆母不满,在孝与爱之间,陆游无奈,“执手相看泪眼”,休书一纸,休弃了爱妻。

于是,唐婉改嫁赵士程,陆游也另娶了妻子。某日,春色撩人,陆游前往沈园踏春,邂逅唐琬。唐婉遣人送陆游一杯酒,陆游伤感无限,便在墙上题了这首《钗头凤》词,唐琬情深,以血泪和之。此后,一对情侣,各自沦落天涯,陆游在“锦书难托”的无奈中,北上抗金;而唐琬却在“病魂常似秋千索”的悲怆里悒郁而终。

陆游抗金游宦,梦想着吹角连营、铁马冰河的军旅生涯,现实里终归换来的是白发老翁,落寞中重归会稽山阴。

昔日爱情尚在,可“沈园柳老”,向谁“吹绵”?故地重游,园主三易,叹美人已逝,眼前花影浮动,勾起“伤心桥下春波绿,曾是惊鸿照影来”的不堪回首。《钗头凤》已是半壁残破,放翁以衰年重读旧词,剥落了“一杯愁绪”的往日轻浮,沉郁了苍凉的天命意味。临死之前,他心里放不下的,一是北国,“王师北定中原日,家祭无忘告乃翁”;二是沈园,“也信美人终作土,不堪幽梦太匆匆!”

他对唐婉的“不堪”之情,地老天荒,有沈园为证。

5.青藤之狂

明代绍兴府,又出了一位“宁作我”的狂人。他就是徐渭徐青藤,袁宏道为诗惊叹徐渭的才气是,“光芒夜半泣鬼神”。

会稽山的天高,会稽山的路远,会稽山的丘陵将山水分隔成多元的、相对独立的小空间,为文人做了精神独立的支撑。

文人的心灵,想有一座文化的江山,想做文化江山主人翁,尤其江南文人,多有这样被人目为奇人和狂人的人。

徐渭是一狂生,就像一颗文曲星,降落在青藤书屋。那时,叫榴花书屋,院中有一棵石榴树。徐渭六岁时,便在这里读书,十岁时,他在书房南窗下,手植青藤一株,书香岁月,青藤叶茂,嫩芽丝丝缕缕,摇曳在窗前廊下,无论是微雨初湿,还是阳光细碎,在天井的恬适中,悄然着自由伸展,爬满了他的身心,为读书的枯淡增添了些许灵质,徐渭稍长,便将它改为青藤书屋。

这一年,徐渭还小试身手。坊间流传,他到乡下扫墓时,碰到县令吃摊派,酒酣耳热,贪官一高兴,不禁吟道:“红白相兼,醉客不知南北”。徐渭听后愤然,随口讥讽:“青黄不接,小民哪有东西!”几个回合后,县令失态,忍不住骂起来:“童子才五人,无如尔狡!”徐渭回击:“知县仅七品,谁比公贪。”

徐渭狂放初露,神童的自由意志初露锋芒,但不一定适合八股文章。其实,徐渭在青藤书屋读书,直到二十岁才考中秀才。之后,乡试八次,皆以不合规寸,屡屡落第。以他之狂,落第才是情理之中,不过当局者迷而已。中举是一道门槛,他这一生都没有迈过去,便自作主张不再科第,退而求其次,做了闽浙总督胡宗宪的幕僚。

在幕府,他出谋划策,东南抗倭,屡建奇功,名声大振。但狂人命运不爽,时运不济,胡宗宪因与严嵩一党,事发下狱,徐渭受牵连。为免于受辱,徐渭佯狂自杀未遂,却误杀己妻。

妻亡他下狱,狱中幡然省悟。与王朝决裂,王朝天下,何功可立?幸甚,徐翁失仕途之马,始得一宣纸上的自由江山矣。

在灵的星空下,徐渭的狂生本性,布衣本色,催发他的才华,就像那漫舞的老藤,曲直有致,刚健淳厚,漫溢于谈画论道中,在笔墨中求“宁作我”,但他求得好苦,他想用死解脱他的求索之苦。

因此,他佯狂自杀,三次不死。他以巨锥贯耳,以重椎碎肾,求生不得求死不能,还误杀己妻。苍天!徐渭何罪之有?非看透专制本质、非彻底绝望者而不能有如此之行为也。一个闯入专制政治陷阱的士,他的悲剧不过是认错了门,误入了门庭。他不善权术,只能佯狂,他原本天赋艺术家的真狂,恐怕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是真狂抑或佯狂。

他自称“几间东倒西歪屋,一个南腔北调人”,手书牌匾“一尘不到”,悬于青藤书屋,犹如狂放“自在岩”,依旧安卧在门前。泼墨画法,出于青藤,泼墨之狂野,想必源自于他生命本性的自由流露。他把墨泼到宣纸上,一任水墨自然流淌,在水墨浸润宣纸的变化中,宣泄着灵魂之殇,大概是位东方的凡高吧,惹得齐白石甘做“青藤门下一走狗”。

有一幅《葡萄》,他在画上题诗道:“半生落魄已成翁,独立书斋啸晚风,笔底明珠无处卖,闲抛闲掷野藤中。”那画上的署名是“青藤”。“青藤”与徐渭似乎有着说不清的“宁作我”的缘分。

原文刊于《经济观察报》观察家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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